邢安拍完后便放开了揽住我的手,我迅速低下头,第一时间确认了刚刚拍下的画面。
旁边在校园里受尽追捧的某位男神自然是不用说,一如既往地上镜,而在旁边被邢安突袭揽住肩膀的我表情惊讶,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像极了被猛兽捕捉到的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。
我捂住眼睛,看着照片无语凝噎。
我镜头下的画面很少出现自己,最近的一次简直糟糕极了。
本来和身侧之人对比之下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,照片上留存下的这副表情更显得我比较好笑……
怎么会被对方一个动作扰乱分寸到了这种地步……
“记得发给我。”
对自己无语的同时,偏偏猛兽本人还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看着我,言语间的意思等同于在间接叫我不要删除刚刚无比失败的成品。
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,邢安便迈开步子向着下一个区域走去,完全不想错失这张只有百分之五十完美度的合照。
我只好收回手机,跟在邢安的后面一同过去下一个区域。
关于这件事,还是等一会儿找个时间和邢安协商一下吧。
反正照片在自己手机里,删除与否还是自己说了算。
至少现在还没有脱离掌控。
水母前面是鲸鱼的展区,墙上设有颜色相同的,凹凸不平的按钮,邢安在前抬腕按下,便有鲸鱼的声音自墙壁附近传来。
我看着墙上有关于鲸鱼的知识科普,也抬腕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。
在展区的尽头,有一只名叫爱丽丝的鲸鱼科普强烈地吸引了我的视线。
普通鲸鱼发出的叫声频率在十五赫兹到二十五赫兹,而鲸鱼爱丽丝发出的声音频率是五十二赫兹。
这就意味着没有同类可以听懂它的声音 。
一定很孤独吧。
那么漫长的时间里,得不到任何回应,终其一生都在唱着没有任何同类可以听懂的歌曲,诉说着没有任何同类可以听懂的故事,表达着没有任何同类可以感受到的情感。
即使声音可以跨越蔚蓝无比的海洋,穿透海底深不见底的黑暗,但仍没有任何听众。
努力终其一生,仍旧没有任何回音传来。
我闭上眼睛,幻想自己成为了爱丽丝,在碧蓝的海域中游荡,拼命发出声音试图同其他同类交流,然而周遭的一切却始终寂静无声。
什么也听不到的世界,才最为悲伤。
“徐桐?”
我睁开双眼,看向旁侧的邢安,对方瞳仁中闪过惊讶和无措,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。
很快我的掌心便被轻柔地牵起,邢安拉着我到前面的休息区坐好,起身去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。
“谢谢。”
邢安体贴地替我拧开瓶盖,我接过道了谢,喝了一口后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。
邢安喝了半瓶矿泉水,观察了我许久,出口带有一丝犹豫,轻声问我道——
“……还好么?”
“我好多了,谢谢。”
我极淡地笑了一下,握住瓶身再度喝了起来。
即使年幼的我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锁,外面也总是会有爸爸和妈妈的争吵声传来,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
刚开始的争端总是新鲜的,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成为争吵的开端,吵着吵着便又会绕回之前的那几个经常辩不出对错的事件和问题。
尖锐刺耳,毫无情分。
仿佛撕破脸皮一般声嘶力竭。
在此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我,更喜欢只有一个人存在的空间。
静谧的黑暗将弱小的自己包裹起来,所有哭泣的声音都会被静息所吞没,最终归于平静。
只有从窗口透过的月光安静地照在书桌上,洁白无瑕,看起来又那么哀伤,永恒地存在着。
哭得久了,自然就会麻木了。
我想我是能够体会鲸鱼爱丽丝的心情的。
闭上双眼的那个瞬间,说不清的悲恸覆盖了我的全身。
共情,大抵是所有情绪中最为致命的。
回过神来,瓶子里的水已经被我喝得快要见底了。
我看向对面尚未开放的环形区域,轻轻地拉住了邢安的袖口。
“那里面是什么?”
“表演场馆,因为还没正式对外开放所以暂时封闭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垂下眼睫,松开握住邢安衬衫布料的手,将手心的矿泉水瓶盖拧紧。
“觉得可惜的话,下次再和我一起来吧。”
邢安看着我,目光坚定,我抬眸同他对视,半晌别开目光,轻轻点了点头。
除去封闭的场馆,整个海洋馆都已经逛的差不多了,自然没有停留的必要了。
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,早上吃过的吐司早就已经消耗完毕。
我抬眸看向旁侧的邢安,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腹。